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探寻鄱阳湖下的遗世之城

发表于 2019-1-22 16:22:22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  2007年年底,在南昌市青云谱地区连续发掘出数座古墓,墓中的木简墓砖上相继出现了“海昏”二字。

  首先是一座于2007年9月发现的东晋古墓中,发现了一张记载了墓主身份的“名片”,墓主身份被认定为1500多年前神秘“消失”的海昏县骑都尉,这是首次发现能证明海昏古城存在的实物。

  考古人员从古墓中出土了铜镜、墨碇、青瓷小灯盏、银耳挖、木器、漆器、梳子、木枕等20余件文物,而以记载了墓主身份的“名刺”最为重要。“名刺”类似于现在的名片,“名片”上书:“豫章郡海昏县都郎吉阳里骑都尉周涉年五十六字子常”。

  紧接着是在当年12月,一座六朝时期中大型墓室中,“豫章国海昏县”几个字出现在该古墓后室门口的三块墓砖上。

  据清《一统志》和《新建县志》记载,海昏国的原址就在现南昌市新建县昌邑乡游塘村,当地居民仍然称之为“昌邑王城”。王城为方形,地面平坦,面积约2平方公里,原有东南西北四座城门。经过两千年的沧桑变化,昌邑王城的概貌至今依稀可辨,原来的城墙基础还在,城中央高而平坦的土堆应该是王宫的旧址。

  海昏的消逝,让我们回忆起枭阳古城和浔阳古城,这两座古城,也和海昏古城的命运无异,都悄无声息地被鄱阳湖水吞没。但海昏沉没的时间,却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。

  失落的斩首之城

  从都昌县闻名全国的珍珠集散地周溪镇再往南走五里,直到看见湖水茫茫再无陆路可前行处,有座名叫城头山的小山包,耸立在平坦的湖洲之上。

  山包平坦的顶端,有一片东北长约28米,南端长约15米的古城垣残址。几年前,考古人员在这里找到它时,看到的是满地对角几何花纹砖、卷云纹瓦当、万岁瓦当、绳纹筒瓦,以及各种器形的陶片。其中还有篆体刻写的“永元七年(公元95年)三月十四日”的纪年砖。

  其中一处断面上还可以看到汉砖,上面有一层1米多的堆积。推测砖层为当时的地面,城头山南部则有一条类似护城河的故水道,故老相传,这曾是一条可以通往景德镇的古航道。

  而城址西部和北端邻近山丘、沿湖高地上,则布列着有大量盗洞的砖室汉墓,许多墓室已遭破坏。当地人说,旧时泗山老村,家家户户的墙基都有“汉砖”垒结,大块三十斤,小的两斤许,坚硬且棱角方正。砖面有印纹:鱼纹、车纹、几何纹、田字纹……有的还印着形同甲骨文样的符纹,考古学家们说,这很可能是商代的印纹陶。

  古城的渊源,或许比史书中记载的更为久远。

  此外,考古学家们还了解到,周边群众常在山上捡到随葬器物,如西汉“五铢”铜钱、王莽“贷泉”钱、四乳蟠螭铜镜等。

  这或能说明,至少从汉代起,鄡阳就是一片民康物阜的繁盛之地。

  此前,考古学家一直在寻找一座名为“鄡阳”的古城。它最早记载于《汉书地理志》中:“馀水在北,至鄡阳入湖汉。”湖汉就是古彭蠡泽,鄱阳湖的前身。

  而后,宋人乐史在《太平寰宇记》中称“废鄡阳阳县在鄱阳县西北20里”;清同治年间纂修的《都昌县志》更明确地指出:“古鄡阳城在周溪司前湖中望中山,至今城址犹存。”

  循着县志的记载,考古学家登上城头山,果然发现了古城址。

  古城即鄡阳。在城址西部和北端邻近的山丘及沿湖高地上,布列有大量的砖室汉墓,许多墓室已遭破坏。泗山群众拾到不少随葬器物。

  枭阳

  鄡阳的渊源,与山前那片水域一样,铭刻着一个战争与财富,欲望和恐惧、野心交织的人世浮沉故事。

  秦末之世,一个叫英布的安徽籍刑徒,带着一伙同样彪悍的亡命之徒逃到这里,做了江湖中的水匪。而后,又在天下大乱中趁机举事,而后投奔项梁,又投奔刘邦,这就是勇武绝伦的汉初九江王英布。其封地“辖九江、庐江、衡山、豫章四郡”,也就是说,都昌乃至整个九江一带,都是他的封地。

  然而仅仅几年之后,与英布同时受封的韩信、彭越接连被诛杀,恐惧愤恨之余数,亡命徒的性格决定英布断然不会坐以待毙,于是铤而走险再次举兵造反,很快迎来了刘邦亲征。

  此时天下初定人心思安,已非数年前的乱世,英布的这次亡命一搏,注定走向不归路。史载,刘邦带兵与英布在湖北蕲县一带对峙时,刘邦问英布“何苦而反?”英布答“欲为帝耳”。

  起事时所向披靡的英布,在这次战斗中溃败,而后一路败退,直至仅剩百余人,身后汉军则紧追不舍。此时,英布的小舅子长沙王吴成,决心用英布的人头进献给汉高祖,以保全自己。于是假意要和英布亡走东越,而英布深信不疑。

  这段逃亡历程的终点,是当时番阳县境内兹乡的一处民宅。在那里,英布被当地人杀死,首级送往汉军营中悬挂示众。

  而后,汉朝从番阳和彭泽两县各划出一部分土地,另立一县名为鄡阳。鄡即是枭,阳为六阳魁首,也就是人头。鄡阳之意,即是斩首。刘邦取此县名,正是以志英布授首之事。

  淘金

  古城有着至少2000年的历史,然而绝大多数人读不准它的名字“鄡阳”。

  它其实就是古都昌。

  据江西省文物考古所所长樊昌生考证,2000余年前的鄡阳县域,大部分在现在的东鄱阳湖区和都昌县境,其西界为罂子口至松门山一线的西鄱阳湖的东岸,北与彭泽(今湖口县江桥乡)相连,东、南与鄱阳、余干接壤,东西距约60公里,南北长约70公里。

  古鄡阳城地处鄱阳盆地中心,地势平坦,古徐水蜿蜒南来,向西折人彭蠡,即便车马驰骋,又利舟船航行,为汉代南通南粤,东通闽与浙的交通要道;而且此处气候温暖,土质肥沃,物产丰富,与汉代著名的黄金产地——黄金采毗邻:其兴盛可以想见。

  城址东侧出土的一处手工业作坊区,或是最直接的见证。附近老人们说,早年那一带每当风雨过后,地表就会露出小金条和金颗粒。那些金子有的两头尖,如鼠粪大小;有的像绿豆大,中有孔;有的成丝条状。还有人获得金簪和金戒指。这显然是当年手工业工人制作金器时的残屑和成品,当地人也称呼此处为“打金街”。

  而且,直到建国前几年的冬季,还常有数百人到此淘金。

  此外,在城址东北500米处,1968年修水利时,掘出篓装的10000余枚五铢钱和一套12个由大到小的青铜盆,当为商贾豪门窖藏。

  浮沉

  然而,到600年后的南朝刘宋初年,民康物阜的鄡阳县却销声匿迹了,只在《鄱阳记》和《都昌县志》中留下了极为简略的记载:鄡阳在刘宋永初二年废,“省入彭泽,隶江州”。

  事实上,都昌这个县名,甚至部分县域陆地,在东晋以前都并不存在。而如今浩淼接天的湖水中,却有很大一部分曾经是肥沃的湖畔陆地,称为鄡阳平原。

  这沧海桑田的千年轮回,推力是地震。

  一万年前,鄱阳盆地尚未出现连片水域。当时,鄱阳盆地的北缘,即今湖北、安徽境内的黄梅、宿松、望江一带的彭蠡盆地,因全新世海侵,已储水成湖。这就是《禹贡》中“阳鸟所居”的彭蠡泽。

  地质作用使得古彭蠡泽在汉代经湖口漫溢到了罂子口附近。罂子口在今天的今星子县境内,是三国两晋时古赣江流注彭蠡泽的交汇口。

  此时,大面积湖水并未越过松门山。而在其东南方向的湖汉平原上,良田遍野,村舍如云,正是极盛时期的鄡阳。

  然而,随着湖域的继续扩大,平均海拔不到20米的鄡日县南部地区,包括县城所在地,已经面临被湖水淹没的危险。

  致命的急剧变化从三国时代开始:鄱阳盆地进入了有史记载以来的第一次地震活跃期。两晋150多年间,地震多达八次。而其中318年那次可能级别不小。据清同治《南昌府志》记载,震后的当年十二月还“地复震、水涌出山崩”。甚至邻省的武昌也有感应。

  时隔九年后,江西腹地又发生了一次地震。

  连续地震,导致松门山以南的鄡阳平原缓慢下沉。与此同时,暴雨连绵,大水泛滥的记载,不绝于史:“荆州郡国五大水流四千余家”,“荆州大水”,“始兴南康庐陵大水,平地五丈”(《文献通考》)……长江中上游由此水位剧升,江西境内五河之水倒灌,全部注入古彭蠡泽。

  古彭蠡泽本是一个横跨长江两岸的泄洪洼地,枯水时分南北二泽,长江在其间安然东去;大水时长江溢出,流入彭蠡,与二泽茫茫相接,再分不出南北。

  然而当大水超出彭蠡容积极限、无法再被接纳时,便如脱缰猛兽,掉头向东滔滔而去,一路劈开丘陵山麓,于是平原上江河横溢,古城鄡阳、海昏、历陵几乎都被强行从陆地上抹去。

  当狂躁的大水终于安静下来时,人们发现南彭蠡泽成了“弥茫浩渺、与天无际”的新大湖……这是公元421年,此时鄱阳湖之名或也已落定。

  455年,鄱阳湖区再次发生五级地震,东鄱阳湖区加速下降。此后,到隋唐,鄱阳湖发展到鼎盛时期,而古鄡阳县城和剩下的土地,则全部没入了湖底。

  追忆

  此间,古鄡阳人躲着大水一步步往高处搬,而终究没法回到已渐成泽国的故乡——故乡大半已经没入鄱阳湖。于是,人们只得在一些未曾开垦的湖滨荒地另建家园。455年,这里再次发生5级地震,东鄱阳湖区继续下降。到隋唐时期,鄡阳古县终于完全成为水下世界。

  这段历史,被鄡阳人演化成出了一个传说,称当时一位跛足道人举止异常,手持一块半边瓷盘游走各地,一边呼喊兜售“边盘”——直到现在,都昌一带方言中,仍称搬东西为“盘”东西,边盘者,边搬也。有智者悟出玄机后,便率领居民边“盘”边走,躲过了大水。

  传说是遗俗的积淀,直到近现代,鄱阳湖边的居民还普遍有“躲大水”的经历:面对“三年两头涝”的鄱阳湖,人们被迫随水进退,大水一来房屋被淹,人就往高处搬;水一退,又搬回来。以致漫长岁月中,鄱阳湖边居民的家里,大多不会购置大件笨重的家具,因其会成为搬家的累赘。

  鄡阳人再次拥有固定的家园,是在622年。

  这一年,唐朝政府终于决定划割彭泽县一部,连同故鄡阳县余地,设立都昌县,以安置失去家园的鄡阳移民。

  另有一部分幸存者逐湖而上,在昌江南岸落脚续业,创建了瓷城昌南镇。

  这个昌南镇,在宋初成为皇封“官窑”后,易名“景德镇”。也因此,景德镇素称“都昌人码头”,街街巷巷皆有都昌人,所谓“十里长街半窑户,迎来随路唤都昌”。有传言,昌南发音与CHINA相似,CHINA其实最初是昌南的英文名。

  至于鄡阳古城,一千多年后,人们只能从都昌周溪镇泗山村城头山上,追忆它当年的兴盛。

  湖上

  鄡阳已远,鄡阳仍在。

  都昌县多宝乡以西湖畔的老爷庙,东侧牌楼上一块红砂石门楣上,七个模糊的“鄡阳四十三都立”字样,清晰地表明古城的曾经存在。

  而历史上古城在大水中的浮沉起落,更是从未在其遗民及后裔的记忆中消失,且同样存在于现实中。

  鄱阳湖一年一度水涨水落,所谓“洪水一片,枯水一线”。每年夏季为长江和鄱阳湖汛期,大水来时,浩瀚的鄱阳湖上“四望疑无地,孤舟若在天”。秋天,洪水渐退,冬春时节进入枯水期,被淹没的“鄡阳故地”,就这样在其子民眼前浮沉轮回,正如苏东坡在过都昌时写的“鄱阳湖上都昌县,灯火楼台一万家。”

  而人们至今仍在向故乡讨生活:大水季节,鄡阳遗民在水陆两地作业,既农且渔;枯水时期,他们便深入湖区放牧捕捞,直至远达新建县边界的南岸洲打草积肥。

  延续千年的“打湖草”习俗,却伴随着人们强烈的领水意识。民国和建国初期文献记载,都昌和新建包括鄱阳县民曾经发生过多次械斗,打过无数次“湖州土地”官司,甚至惨烈械斗。

  在鄡阳子民眼中,他们所去的,都曾是祖先的故土。

  都昌县西南东三面环湖,湖岸线长达185公里,占整个鄱阳湖1200公里湖岸线的近六分之一;湖上水域面积广达31万亩,占鄱阳湖总面积75万亩的41%。史载“都昌”之得名,即因“地有都村,南接南昌,西望建昌”,无怪乎当地有“上齐滕王阁,下到蜈蚣脚,见青就斫”之谚语。这意思是说,鄱阳湖上游从滕王阁起,下游到蜈蚣山脚为止,所有长满青草的湖洲,都是故土,都可以割草沤肥。

  只不过,割草打鱼的木帆船,如今早已换成了钢壳机帆船,还配备了各种先进导航设备、捕鱼设施,失事概率大为降低的同时,捕鱼效率却大大提高。但与此同时,段任柏们却发现渔区资源日渐枯竭,“现在一年捕到的不足二十年的十分之一。”这恰恰与捕鱼器具改良后的无节制捕捞有关:滚钩、电鱼、孓细无漏的巨大渔网……

  于是,当老爷庙水域已不再是能任意吞噬船只生灵的凶险之地时,当地渔民们却纷纷改行了。有人外出做工,有人改跑运输,陆续离开了祖辈赖以生存的湖水。段任柏兄弟七人,如今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坚持祖业。

  轮回

  更为深远的改变,是鄱阳湖自身。科考资料显示,一直在沉降的鄱阳湖区,自晚清以来却忽然转向,以大约每年6-10毫米的速度急剧上升,而湖心有逐渐北移的趋向。

  此外,新中国成立后,赣江上游的水土流失使入湖诸水挟带大量的泥沙,导致湖底抬高,并在河流入口处形成洲地。据江西省水利厅推算,每年五河挟带的泥沙,在湖内的沉积量达1120万吨,鄱阳湖南湖西南部已经日趋萎缩。

  而人类的围湖造田,更加速了湖面的萎缩。1954年鄱阳湖洪水期面积尚有5050平方公里,到1976年已急遽缩小到3841平方公里。湖泊洪水调蓄能力也因此消失20%,每年枯水期都提前到来,今年许多湖区干涸后露出湖底,有如大草原。

  如是,当鄡阳古城经历千年轮回后可能再现人间时,人们却无法感觉欢悦。段任柏耿耿于怀的是“挖沙的船多了,打鱼的船少了”。

  他说,旧时老爷庙一带水域沉船事故频繁,因此人们在鄱阳湖上行船时,经过老爷庙或是逢年过节,必定要燃放鞭炮并入庙祭拜,乞求水上平安,而且水手们都是发自内心的虔诚谨慎。

  老爷庙里供奉的,是传说在朱陈鄱阳湖大战中救过朱元璋的老鼋。

  这则异闻曾在湖区一带广为流传,说是鄱阳湖水战刚开始时,朱元璋不敌陈友谅,在老爷庙水域遭炮击落水时,一头大如帆船的老鼋游过来,将朱元璋驮在背上送到了老爷庙。然后老鼋又化作人身立在浪头,作法掀起狂风恶浪,将一艘艘**大小战船掀翻在湖中。

  故事的结尾,是朱元璋感激老鼋的救命之恩,登基后重修了老爷庙,并赐封大鼋为“定江王”、“元将军”,而老爷庙也从此更名定江王庙。

  老爷庙如今还在,经过段任柏家门口、直入沙厂铁门到底便是。高7米、总面积600多平方米的庙宇,北倚沙山,临风面湖,与庐山隔水相望,庙宇以花岗石条奠基,所有门窗梁坊均为丹漆花纹雕刻。前殿有一巨龟趴地,四趾伸张,背负着一块大石碑,碑上“加封显应元将军”字样,据说这就是明太祖朱元璋御书。

  老鼋固然是后人附会的传说,但这座据县志记载已有1200多年历史的古庙,香火能延续至今,却与当地渔民们的虔诚敬拜不无关系。

  但段任柏觉得,如今驾着钢壳机帆船的人们,却对近老爷庙供奉的巨鼋不再有什么敬畏之心了。老爷庙里香火已大不似先,庙堂也被日益扩大的都昌沙厂面挤到了一边,只有那老爷庙里供奉的巨头鼋,仍旧年复一年地守望在湖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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