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香头”是一种替仙家服务,以行道来修福的人。此处所说的仙家,主要是指“四大门”而言。至于仙家的类别,以后要有专节来讨论,此处暂且从略。行道就是医病、除祟、禳解、指示吉凶等方术。从仙家的口气来说,香头是仙家的“当差的”。若是站在香头的立场说,也是与某某仙家“当香差”,或是自称为仙家的弟子。显然地在仙家与香头之间有一种主从的关系。
作者所知道的香头当中,没有一个人表示其“当香差”是出于自动的、情愿的。反而言之,完全是被动的、不可避免的;若再说得明显一点,就是完全受到“四大门”“拿法”之故。“拿法”的意思,就是说某个仙家占据某人的身体,强迫此人替他服役。当此人身体被占据的时候,其所表现的症候乃是昏迷、胡言乱语、疯狂状态,甚至家庭生活都因此种反常的举动而有将正常规律破坏的危险,直到被占据的人允许了“当香差”,仙家方会停止“拿法”。
当一个人被“拿法”时,生理上、心理上同时有了强烈的变动;前者如头疼、身体发麻等等的症候,后者则指一些疯狂状态而言。同时,还有“借位说话”的情形。“借位说话”的意思是,仙家藉着被“拿法”的人的身体来说话,被“拿法”的人如说话时代表仙家的口气,那就是“借位说话”了。家中的人当此时,便可以向他央求,请仙家停止“拿法”,允许并保证被“拿法”者以后必“当香差”,这样一来,仙家便可以停止“拿法”了。
现在进入一个新的问题,就是说“当香差”的资格是什么?这可以分为两种:第一种是“秉气微”的,这个名词虽被乡民普遍地用着,但是它的意义却不十分容易用一个相当的词来说明。它所代表的意义,可以说是“因心理和生理的不健全,而有招致邪祟侵入之可能的一种状态”。第二种是“有仙根”的。这就是说,某人或在前生与仙家曾发生过关系——最普遍的是主从的关系,或是某人前生与某仙家同类,有亲统的关系。后者之“当香差”更是责无旁贷的。但是,据海淀杨家井19号张斌香头说,“秉气微”的人并没有当香差的可能,必须有“仙根”才成,一个被“拿法”的人有无“仙根”,是由香头所顶的仙家来指明的。
以上所述的两种情形是寻常的。此外,还有一种偶然的情形,如有某人犯了仙家的禁忌,而被“拿法”,也可以因允许“当香差”而复原。
作者在下面将要举出实例以说明每种情形。
在清华园车站附近蓝旗村,有一汪香头,七年之前被“瘸老爷子”“拿法”(“瘸老爷子”为一修炼多年之狐狸。乾隆皇帝某次打围的时候,曾经把它的后腿用火枪打伤。它现在是汪香头香坛上“主坛”的神仙,附近的乡民都称它作“瘸狐狸”)。她每天疯闹,自称为神仙。她的丈夫说:“你若真是神仙,我打你三十‘懒驴愁’(即是赶驴的鞭子),你若是受得住,我就认为你是神仙,你若是受不住,就是疯闹。”她的丈夫将她打完,她毫不介意,所以,只得让她顶香(即“当香差”),一直到现在。
在成府东边,刚秉庙旁,有一李香头。在四年前她受到仙家的“拿法”,每日下午四点钟以后,便如同疯狂模样,不顾家中事务,出外乱跑,她的丈夫便用棍打她,但是,她并不畏惧。后来,邻居都知道这件事,便有人告诉她的丈夫,夜间许多邻人看见有一个老年妇人到他家中,这恐怕是仙家化身。因此,她的丈夫不得不向仙家“祝念”(祈祷之意),请仙家不要再“拿法”,并且允许令他的妻子“当香差”。
在成府有一曹香头,本是一瓦匠,前五年拆改一所住房,动工时候将该房中的“财神楼”(仙家的住所,以后有专节详述)拆毁,拆毁之前并没有烧香祝念,请仙家暂避。拆时他看到一条小黄长虫,那是仙家显圣,但是,他并不介意。于是,立刻他的左腿肿痛,弯曲不能伸直,无法做工,只得回家休息,经友人劝告请香头医治。痊愈之后,这个香头劝他当香头,他只得应允,便成现在的曹香头。
在上面的实例中,汪香头曾同作者说她并无“仙根”;李香头则承认自己有“仙根”,前生与“狐门”有亲统的关系;曹香头当香差,是接受了旁人的建议,这是比较特殊的情形。
但是,作者从来未听任何香头说过,自己最初是因“秉气微”,被仙家“拿法”而“当香差”的。在一般乡民认为,“秉气微”这个形容词含有不良的意义,可以应用到旁人的身上,而不得用来形容自己。所以,没有“仙根”而被“拿法”“当香差”的人,也不愿说自家是因为“秉气微”的缘故。这样的材料,仅从乡民或另一个香头口中方能得到。
张香头并且说,香头分为两种。一种是“瞧香”,乃是将香焚起来,用眼直看火焰,一方面受仙家的灵机指示,可以说出病情。但是,仙家并不附在其体上,故此香头心中明白。另一种是“顶香”,乃是香头将香引着,仙家下神附香头体上,“借位说话”,当时香头心中感觉糊涂。前一种称为“明白差”,后一种称为“糊涂差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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